01“白蛇传”的佛教与文化冲突
△雷峰塔的历史与传说“白蛇传”作为中国四大民间爱情传奇之一,其背后蕴含着深厚的佛教伦理色彩。直到雷峰塔的出现,这个原本在民间流传的汉文化伦理故事才与佛教伦理语境紧密相连。雷峰塔,这座在杭州历史悠久的古塔,不仅见证了白蛇与青鱼两怪的传说,更承载了人们对善恶有报、信仰力量的深刻信仰。
钱塘陆次云在《湖杂记》中记载,雷峰塔最初是五代时期所建,并非因“白蛇”故事而兴起。然而,这座塔却与西湖中的青鱼白蛇传说紧密相连。传说中,大士曾嘱咐青鱼白蛇:“塔倒湖干”方许出世,这一神秘的约定使得雷峰塔成为了镇压两怪的圣地。
崇祯辛巳年间,久旱无雨导致湖水干枯,塔顶烟焰熏天,居民们纷纷传言“白蛇出矣”,引发了社会的恐慌。然而,随着雨水的降临,湖水重波,塔烟顿息,人心也逐渐安定下来。这些文字记载不仅揭示了雷峰塔与“白蛇传”的深厚渊源,更反映了人们对善恶有报、信仰力量的坚定信念。
此外,《西湖游览志》中也有记载,塔建七级后因风水家言而止存五级,而俗传湖中的白蛇青鱼两怪被镇压塔下。这一说法进一步印证了雷峰塔与“白蛇传”之间的紧密联系。同时,洪妨思在《书湖杂记》后中也提到了杭州地区的“三怪”传说,更为这个故事增添了神秘色彩。
△法海角色的演变与影响总之,“白蛇传”背后的佛教、爱情与法律冲突是一个复杂而深远的话题。通过揭示这些背后的故事和传说,我们不仅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个故事的文化内涵和历史背景,更能感受到人们对善恶有报、信仰力量的坚定信念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杭州地区流传的三怪之说,其中西湖的白蛇尤为引人注目。据传,在隆庆年间,金沙滩的三足蟾和流福沟的大鳖已被相继捕获,而白蛇的存亡却仍是个谜。这进一步印证了白蛇传说的历史底蕴,似乎在雷峰塔建立之前,关于白蛇的传说已在杭州地区流传久远。然而,将雷峰塔与湖中白蛇相联系,这一说法并非自塔建起时便有,其背后蕴藏着更为深厚的文化与历史内涵。据史籍记载,雷峰塔的建造始于公元年,由吴越王钱俶为纪念其宠妃黄氏得子而兴建,初名为黄妃塔,亦称黄皮塔。然而,在吴越王钱俶的黄妃塔碑记中,并未提及建塔镇妖(如青鱼和白蛇)的事迹。同时,关于当时西湖频繁泛滥、给百姓带来苦难,以及吴越王及其后人为祈求风调雨顺、湖面平静、丰收在望而祭祀西湖水神的记载却屡见不鲜。现今,浙江博物馆仍珍藏着古吴越王祭祀西湖水神、鉴湖水神和太湖水神所用的银简铁简。由此可见,西湖中所谓的青鱼白蛇民间传说,与当时西湖频繁泛滥、民生受困的事实紧密相连。
然而,似乎直至宋代,雷峰塔、法师以及镇压白蛇这三者才被同时记录在一个完整的故事中,但描述颇为简略。徐逢吉在《清波小志》中引用的《小窗日记》仅有一句话:
宋时,法师以钵覆白蛇,镇于雷峰塔下。
尽管如此简短的记载,却为民间文学创作者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空间。他们据此演绎出法海介入许仙与白素贞的爱情故事,最终将白素贞收伏于法器金钵之中,并覆于雷峰塔下的曲折情节,令人叹为观止。这样,原本一座与祈福信仰相关的王家塔,在民间传说中逐渐与祭水神、投寄铁简以及西湖中的青鱼白蛇相联系,最终演变为雷峰塔的修建旨在镇压西湖中的青鱼白蛇二妖的传说。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传说中的青鱼、白蛇与后来的《白蛇传》故事中的小青、白素贞相互呼应,似乎巧妙地解决了称呼过渡的问题。同时,这也清晰地展示了民间文学如何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根据传播者的需求进行集体文学加工。但仅有雷峰塔和白蛇青鱼还不足以将许仙、白素贞的故事与之紧密相连。这时,法海这一关键角色便应运而生。
02《新白娘子传奇》26年聚首活动
△演员回忆录与角色分享法海的出现,在“白蛇传”的故事演变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他不仅将故事主题从单一的世俗伦理,扩展到了妖、人、神(佛)三界的广阔空间,更在故事情节中注入了天理与人情之间的深刻矛盾与冲突。法海对许仙与白素贞爱情的干涉,实质上是对过度干涉的威权力量和体制的控诉与批判,体现了民间自由与爱情对威权的不满与反抗。
然而,法海的形象并非一开始就是我们现在所熟知的样子。在早期的故事原型中,如《大唐西域记》所记载,降伏火龙的是如来,而非后来的法师。尽管如此,如来所用的降伏方法——将火龙置于钵中,却为后来的法师“钵贮”白蛇并覆于雷峰塔下的情节提供了灵感。这一佛经故事原型,无疑为“白蛇传”故事向神(佛)间、人间和妖孽间相互交叉转换的复杂故事形态的演变,奠定了基础。
不过,《小窗日记》中提及的将白蛇镇压于雷峰塔下的“法师”身份,并未详细描绘,因此难以考证。而在《湖杂记》中,警告杭州市民“塔倒湖干”的则是另一位“大士”。从如来降伏火龙的故事原型,到钵贮白蛇的法海,中间还经过了这位出世的大士。事实上,除了大士,还有一位儒家的塾师也曾在清钱泳所著的《履园丛话》中出现。
△活动亮点与幕后趣事在清乾隆初年的湖州归安县菱湖镇,有一位以卖为业的人士,他的妻子非常美丽且勤俭持家。有一天,她对丈夫说:“你现在的生涯无法摆脱饥寒,应该考虑改变。如果你相信我,会有好处。”丈夫听从了她的建议,于是放弃了旧业,按照妻子的指示开始买卖和贩运,结果在十年内变得非常富有,还生了两个聪明的儿子并请了老师教他们上学。然而,每年端午他们家都会发生奇怪的事情:一位大青蛇会盘踞在床上,而且拒绝任何人进入房间。
当长子九岁时,他偶然来到母亲的房间,看到大青蛇盘踞在床上,吓得惊叫逃跑。他告诉老师后,老师因为害怕而劝说丈夫。但妻子却毫不在意,甚至骂道:“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与你无关。”当晚,大青蛇突然消失了。
这个故事令人惊讶之处在于其中包含的蛇化为美貌女子、帮助夫家脱贫致富、以及蛇与塾师之间的恩怨矛盾等情节。这些情节与现今流传的“白蛇传”故事有着惊人的相似性。然而,作为著名金石学家和学者的钱泳对此似乎一无所知,这进一步证明了现今所见的完整“白蛇传”故事可能形成时间比我们想象的要晚得多。
而“法海的原型甚至曾经为一塾师的事实,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在故事传播过程中,传播者和受众会根据自己的环境和需求,对故事原型中的某些细节和要素进行符合自身需要的修改。这种修改不仅体现在如来、法师、大士、塾师演变为“法海和尚”的过程,也反映在“法海和尚最终被杭州人所接受的事实上。
那么,那个在许仙、白素贞的爱情故事中扮演了不讨喜角色的法海,最终如何成了金山寺的和尚呢?这中间是否也经过了一番转换呢?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按常理来说,雷峰塔与金山寺相距甚远,但金山寺的和尚法海却多管闲事,插手到杭州的雷峰塔事务中来了。这究竟是出于宗教上的内在联系,还是仅仅为了故事编演的需要呢?似乎两者都有。
镇江金山寺的起源可追溯至东晋时期,比雷峰塔还要早。在唐朝之前,该寺名为“泽心寺,后改称金山寺。传说中,宋朝时宋真宗曾梦游金山寺,因此该寺在宋时更名为“龙游寺。清康熙二十五年,康熙南巡时赐名“江天禅寺,但人们仍习惯称之为金山寺。
至今,金山寺仍保留着法海洞、白蛇洞、朝阳洞和仙人洞四大名洞,其中以法海洞最为人所知。洞内供奉着法海和尚的石像,他俗姓裴,是唐宣宗丞相裴休之子。传说他刚到金山寺时,寺宇已倾毁,杂草丛生,且有一条白蟒蛇经常出没伤人。然而,法海勇敢地与白蟒斗法,将其赶入江中,并立志修复古刹。在僧徒和周围群众的支持下,他修寺盖屋,重继香火,被尊称为“开山裴祖。法海圆寂后,弟子们在他坐禅的石洞中雕了这尊石像以示纪念。而关于法海与白蛇之间的故事,也可在宋代张商英的诗中见到:“半间石室安禅地,盖代功名不易磨。白蟒化龙归海去,岩中留下老头陀。”
上述关于金山寺的禅话记录,确实描述了一段法海和尚与白蟒蛇的斗争故事。但请注意,这仅仅是金山寺的法海与白蟒蛇的故事,与远在杭州的雷峰塔并无直接关联。在金山寺的版本中,法海被塑造成一个法心坚定、体恤民生、英勇无畏且正义凛然的禅林英雄形象,与“白蛇传”故事中那道貌岸然、冷酷无情的法海截然不同。
△活动亮点与幕后趣事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金山寺的法海和白蟒蛇的故事与西湖边的雷峰塔里的白娘子故事相互交织的呢?这背后有着复杂的文化和社会原因。
首先,“白蛇传”故事需要一个与许仙、白素贞的爱情故事形成对立的角色,即代表威权力量与威权体制的“抑制力量”。而那些对佛教苛刻戒律持批评意见的文人,则塑造了一个无事生非、道貌岸然的法海和尚形象,完美地契合了这一需求。
这种“构思”与“创造”,可能蕴含了对某个时代、某一地区佛教“干涉主义”的反感与批判。然而,这种自由情爱与威权干涉的对立冲突模型,显然并非源自民间,而是受到了文人力量的影响,尤其是那些信奉儒家伦理或持自然主义信念的文学知识分子。他们通过将儒、释两套话语体系的冲突转化为形象力量之间的冲突,进一步推动了“白蛇传”故事的传播。
尽管如此,这种经过嫁接的《白蛇传》版本却使法海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在成就了白素贞和许仙的同时,却也牺牲了金山寺法海的真实形象。这样的“戏说”方式,恰恰体现了民间集体创作故事文本的一个基本特征。